咽下唾沫，肖雨翎往后退了一步。
那些感染者的转化时间还并不是很长，体表也只是刚刚长出孢子而已。
刚刚寄生在宿主体内的病毒伸展不开手脚，只能催动尸体缓慢地向声音的来源——新鲜的养分走去。
少年持枪抵肩，看着四面八方的丧尸在积雪里发出扭曲的吼叫声，进而缓慢地站起身，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走来。
他转身收枪，拔腿就跑。
但离他最近的丧尸一下朝他扑了上来。
“——！”
被身后的丧尸抓住了脚踝。
随后的同类离少年越来越近。肖雨翎倒在地上挣扎着，尽全力打了个滚拔出手枪，照着那只丧尸的血盆大口扣动了扳机。
“嘿，发生什么了！”
奥列翁在耳机里问道。
给丧尸打赏了一粒9mm花生米之后，肖雨翎手脚并用地挣扎起身，左手抓着步枪护木，朝着汽车工事的方向夺命狂奔。
“我刚刚踩到了一只丧尸的手臂……如你所听到的，他们还能动，”他边跑边说，“就是这样了。”
奥列翁沉默了片刻：“如果我母亲买彩票能有你这样的运气，她下半辈子会是个富婆也说不定。”
“那我求她至少匀点钱给我收尸……”肖雨翎咬着牙站起身，“帮我找一下，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！”
原主从孤儿院长大以来，一直在接受旧政府的军事化训练，这也是他能够支撑着这具身体一直走到现在的原因。
但现在，他眼前视线的暗斑不断加深，体力更是被进一步透支。
这是要昏迷的前兆。
他只好强作精神，拿出先前搜刮来的防御型手雷，在翻过汽车掩体的时候拉开拉环，将整颗手雷丢进了车里。
为了防止被破片伤到，他只能尽全力迈开步子奔跑，希望能在四五秒后跑到安全距离以外。
“——轰！”
肖雨翎掐着秒数，在爆炸前一两秒钟原地卧倒。
身后传来了汽车发出的巨大爆炸声，一度让他严重怀疑，自己拾音降噪耳机里的电池也跟着没电了。
这声爆炸过后，旁边还完好的汽车跟着一起发出了警报声，刚好救了他一命——丧尸们找到了新的声音来源，暂时放弃了对他的追猎。
然而，肖雨翎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。
他勉强站起身，扶着膝盖大口喘气。
自从重生到现在整个白天，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，中途的每一次歇脚都得保持高度警戒。
就算是换成原主这么活动一整天，能坚持到现在恐怕也很不容易了。
“干……我是真的不太行了。”
他舔着干涩的嘴唇，从背板包里拿出剩下的半瓶水，克制地喝了一口。
“我看你附近有一座哨塔，”奥列翁提醒道，“今晚恐怕只能在那里过夜了。电源的事只能之后再想办法……”
“不是，那我也得有命活到那里去，”肖雨翎抹了把嘴角，“这些东西不肯放过我啊。”
一些丧尸被挤到了车外。
似乎是感知到这个方向有声响，他们又开始朝肖雨翎所在的方向靠了过来。
肖雨翎架起步枪，准备解决掉这几个零星的丧尸。
他蹲在一辆被冲散了的车后，调整好呼吸，将十字分划对准丧尸的头部。
“咔啦。”
扳机与击锤的联动弹簧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。
肖雨翎直呼倒霉。他记得在原先世界的一部美剧里，有人用这类步枪的枪托撬石头，结果把枪托撬断了。
这样看来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？
“——你还是快点跑吧，这里的丧尸你一个人肯定解决不掉。”
“……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他站起来，将步枪甩到身后，面对丧尸退了几步，然后转身踉跄着跑了起来。
身后的丧尸听到步枪击发的声音，终于又发现了新的目标。
它们步履缓慢，但他手里的步枪已经不能使用，单凭手枪已经很难阻止他们。
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，肖雨翎解下了另一颗进攻型手雷。
把手雷扔到了地上，然后不顾一切地迈开步子。
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。暗斑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，仿佛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。
“麻烦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用平常的语气对着耳机另一头说：
“我觉得我可能要晕过去了。”
“你认真的吗？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我觉着快了。”肖雨翎惨笑了一声。
“那就在跑不动之前快点……喂，有个好消息！终端系统显示前面有心跳反应！离我们很近！”
少年惊觉，视线重新聚焦。
爆炸声过后，更多的丧尸朝他追来。
“听到了就回我话！前面到底有没有东西指引什么的？！”
“你妈别吵……我看到了……有一面旗子，”肖雨翎咬着牙抬头，“刚刚有点神志恍惚，没有听到你在喊我。”
“不说这个了！你看上面有写东西吗？”
肖雨翎回头看了一眼不断迫近的丧尸。
“写着呢，”他加快了脚步，“要我快去那里。”
诚如肖雨翎所说，上面写着的正是“快来这里”。
对于体力严重透支的他来说，这段距离大概得休息好几次。
然而肖雨翎没得选，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前跑——假如他想要活下去的话。
丧尸还在逼近。
肖雨翎解开了最后一颗手雷，把它向后甩去。
手雷爆炸，掀起了一片白雪。
——但他感觉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了。
“……就快到了！加把劲！”定位了坐标的奥列翁在耳机里给他打气。
“不是，在跑的又不是你……”
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半句话。
少年想要拔出手枪反击，但是想着根本没用，只能作罢。
他踉跄着手脚并用，以头抢地倒在院子里。
又不甘心地连滚带爬站了起来，拼命地抓住了从窗户里伸出来的手。
“——坚持住！你做到了！”
那只手的主人一边大喊，一边将他拽进了房间里。
随后一声巨响，房子的主人关上了窗户。那些循着声音追过来的丧尸扑在被加固过的封闭式铁窗板上，止不住地在一墙之隔的屋外嘶吼着。
肖雨翎的意识已经濒临涣散。
好难受。他心想。头晕胸闷的。
“谢谢……”
他虚弱地咳嗽了起来。
“你需要什么？水吗？还是什么别的东西？”
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十分年轻，只比肖雨翎大上几岁而已。
肖雨翎挣扎了一下，又咳了几声：“水就好了……”
他听着声音的主人快步去倒了一杯水，自己一人，默默地压抑着胃部的翻江倒海。
“水来了……等下，你是不是被咬了？”
“不是，是想吐，”肖雨翎捂着嘴摇摇晃晃站起身，“洗手间……”
“这边！”
肖雨翎看到他手指的方向，一头栽进了洗手间。
门外的人没见过这阵仗，看着少年抵着座圈吐了好一阵子，才稍稍直起身，但脸色依旧说不上是好看。
奥列翁在耳机里不无担忧地问道：“你这是……”
“在外人面前尽量不要说话，”肖雨翎狼狈地擦去眼泪，沙哑着低声答道，“我没事，就是跑狠了而已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奥列翁叹了口气，“祝贺你，至少我现在不用长期休眠了。”
肖雨翎没理会他，冲完水后重新整理了一下，起身回头，看向站在门外的那名手持消防斧的年轻男子。
“抱歉，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他微微笑了一下。少年人的笑容看上去很干净，干净中又透出一分功利。
“你没被咬？”那名青年神情紧张，仍握着手中的消防斧，“刚刚离你最近的丧尸几乎快够到你了。”
“放心好了，”肖雨翎叹了口气，走出洗手间，举起双手给他看了一圈背心没有保护到的部分，“你看，没有被咬。我没事。”
肖雨翎挑了挑眉。
对方大约是二十岁前半的年纪，浅棕色眼睛，身着格子衬衫与牛仔裤，胡子至少有一周以上没有打理。看上去有些邋遢。
打量了他一会，最终犹豫着放下了消防斧。
“那就好，你是从哪来的？我看你不像是平民。”
肖雨翎暗道麻烦，凭着记忆从背心行政包里翻出一本军情局的证件。
“我是肖恩·穆亭尼尔，在旧政府的军情局工作，”他说，“这次南下是为了执行特别任务。在路上，我和我的队友走散了，刚好路过了这里。”
实际上，肖雨翎说的确实是实话。原主确实叫肖恩，也在军情局工作，南下是为了盗取奥列翁。
至于走散，也是北上返回时发生过的事情。
总之，没有谎话。
“对呀，我都没问过你的名字……”奥列翁自言自语道，“也是，你的队友有提过。”
“军情局的？可是你似乎比我还小，”青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，“你今年多大了？”
“证件上我是17岁，”肖雨翎耸了耸肩，“但实际上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，你知道的。”
这也是原主的基本情况。多少出乎肖雨翎意料的是，原主的年纪竟和他一般大。
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小学时候看过的《少年特种兵》系列，果然高中生是人类战斗力最强时期。
“听上去很酷，”青年似乎对他的人设很感兴趣，“好吧，自我介绍一下。我叫威廉，原先就住在这儿。”
“谢谢……”肖雨翎按着膝盖，接过他递来的椅子坐下，“能喊你比尔吗？”
“随你便，我都行，”威廉叹了口气，“刚刚还在打游戏，听到外面又是枪声又是爆炸声的，打开窗户就看到你在和丧尸极速竞走。”
“那，你一个人住？”肖雨翎问道。
“不……”威廉的神情流露出几分犹豫，“还有我妹妹。”
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，卧房里传来了小女孩的呻吟声。
“你妹妹怎么了？”
肖雨翎坐直身子，微微皱眉。
“她得了病，但并不严重，”威廉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，“我得去看看她。你稍等一下，不用帮忙，我自己能搞定。”
说完，他站起身，视线在消防斧上踟躇了一瞬。
尽管只是那么一瞬，但肖雨翎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动作。
威廉随后快步走进卧室，反手将门锁上。
——似乎并不信任肖雨翎。
“他的妹妹，你怎么看？”奥列翁试图提醒他。
肖雨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。
“与我无关。”他平静地回答。
……
等待的时间很长。
坐在椅子上，肖雨翎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刚才威廉进房时的背影。
连带着某些灰白的记忆，仿佛也开始复苏。
少年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。
……
夕阳下，木屋里寂静无声。
只有少年无声的视线，一直停留在那把没有被带进房间的消防斧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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